我的老家栖霞,地处胶东屋脊。在这座美丽山城的西南方向,座落着栖霞有名的三座大山之一,方山。方山因山顶平坦而得名。听老人说,方山是一座神山,自古就有“方山八大胜景”的传说。什么“东佛落顶,西佛落顶,啷当脖子,赫然井”。还有几处,我也说不上来了。最有名的赫然井听说下洞后仅仅只能容一人通过,直通东海,一个人在井下静听,甚至能听到海潮的声音。当然,这仅仅是个传说。我的老家孙疃村,就座落在方山西行十几里路的地方。
虽然离方山这座名山仅仅十几里路,虽然从小听说过这么多关于方山的美丽传说,虽然也曾向往过到方山去游览一番。已年近中年的我,始终没有如愿。也许,在我的童年,有一处地方,已经深深的吸引了我。我的老家孙疃村的后花园—西北沟。一个比方山还要美丽而且神秘的地方。“西北沟”,老家人读西(bo)沟,顾名思义,就是村子西北方向的一条山沟。提起山沟,很多人就会冒出“山沟旮旯”这几个字,会认为山沟就是很小的一条沟而已。其实不然,我们村的“西北沟”,那可是童年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地方,正如鲁迅笔下三味书屋后面的百草园。
说到底,“西北沟”确实是一条山沟,这条山沟蜿蜒曲折,要是沿着山沟底部的羊肠小道,从起点开始走,走上半天你也走不到头。西北沟的两侧,松树岚子青松叠翠,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;刺槐沟高大的刺槐树,五六月份槐花盛开,花香袭人;茂密的不知名的灌木丛,中间夹杂的小山枣棘子,春天碧绿,秋天火红;还有大片的生产队的苹果树,梨树,桃树,柿子树,板栗树,漫山遍野,春来便成了花的海洋。红的像火,粉的像霞,白的像雪,一踏进山沟,花香扑鼻而来。恍然进入桃花源中,美不胜收。秋天到了,累累的硕果挂满枝头,一片丰收的景色。
当然,这些都是现在所能回忆起来的一小部分而已。在当时对仅仅只有七八岁的我来说,最吸引我的不是这满山美景,更是跟西北沟相连的那条河—东河。东河,河水清清,一眼见底。活泼的小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。这才是真正吸引我们这帮小屁孩的地方。河里面最漂亮的是身子两边长着红绿相间条纹的“花流板”,生性刁钻多疑,一有点风吹草动,便箭一般游得飞快,想捉它很不容易;憨厚的泥来穗子,浑身灰蓬蓬的,仗着一身自以为是的保护色,只会趴在水底悄悄的一动不动,你伸手去捉它的时候,竟然不知道要逃,而是拼命的往沙子底下钻,自然是难逃厄运,乖乖的束手就擒;孩子们最讨厌的是长着两撇小黑胡子的烂泥鳅,浑身粘液,滑溜溜的,抓起来很费劲,你就是把它抓在手里,它也会拼命的扭来扭去,那个滑啊,稍一松劲,就会被它挣脱。
小的时候,夏季刚入伏的雨水怎么那么多,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一下就是好几天,这个时候,整个“西北沟”就会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,仙境一般。盛夏时节,最厉害的就是下老农民所说的鞭杆子暴雨。倾盆的暴雨从天而降,一会儿的功夫就引起山洪。奔腾的洪水从西北沟水库里咆哮的冲出,汇集到东河里,声势愈发浩大,原本平静的河水刹那间变成了猛兽,奔腾直下。汹涌的河水发出隆隆的巨响,让人望而生畏。这个时候,大人们就会领着我们这些孩童,到河堤上找一个合适的位置,披着用化肥袋子折成的雨披,观赏这一年当中难得的奇观。那时候大家都称之为“看河水”。九八年出生的儿子小时候放在老家,由爷爷奶奶拉扯着。牙牙学语的时候可能也见识了东河这一雄伟的场景,以至于在他三岁的时候,我们把他领回烟台,带他去海边看到大海惊涛拍岸的时候,还不知道大海为何物的三岁儿子竟学着爷爷的口气发出一声赞叹:哎呀,这个大河(huo)水啊!暴雨过后,山洪稍纵即逝,东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顶多一天的功夫,河水又如以往的清澈。因为山洪带来了上游水库的鱼儿,东河里的鱼儿更多了,小河便成了我们沸腾的乐园。七八岁的我们,呼朋唤友,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,提溜着小水筲,扛着比自己高一头的铁锨,前拥后呼的扑进东河里。盛夏雨后的天气更加炙热,小伙伴们干脆脱了个溜净,光着屁股,露着羞,全然不顾岸上还有许多看热闹小闺女的白眼,开始动手捉鱼了。。
稍大一点的孩子用手摸。河流边上的水草下面,瞅准了有鱼儿钻了进去,悄悄的跟上去,双手合拢伸到水下,慢慢的往水草下面推进,然后使劲一扣,保准一摸一个准。就这样顺着水流一路摸上去,不大一会就能摸上很多。小水筲里盛上半桶水,摸到的鱼儿一条一条往里丢,好不快活。摸着摸着,前头打头阵的六蛋惊呼一声“妈呀”,一个高窜到河岸上。原来一处水草下面竟然隐藏着一条绿油油的水蛇。水蛇受了惊吓,钻出水草,飞快的向岸边游去。胆大的几个孩子抓起铁锨撵上去,还没等动手,水蛇已经钻进岸边的棉条丛里不见了。这样来回摸上几次,水里的鱼儿也学精了,藏在水草和石头下面,凭你怎么呼啦蹚水,它愣是纹丝不动。这也难不倒我们。小伙伴们立刻分成两拨,一帮在上游,一帮在下游,用沙子和水草挡坝。截住一段我们认为鱼儿比较多的河流,形成一个包围圈。上下两条水坝挡好后,留下两个人在上游水坝处看着,防止水坝溃堤。剩下的人冲到下游水坝的里面,一字排开,用脸盆,用小水筲,甚至用手,弯着腰,撅着屁股,拼命的往外豁水。一会儿的功夫,这段包围圈里的水就豁光了,鱼儿没处躲藏了,只能顺着越来越少的水从藏身处游了出来,直到水光后,可怜的鱼儿只有躺在河底的沙子上干蹦跶无能为力了。任凭小伙伴们宰割。大伙管这种方法叫“拾干蹦”。当然,这种方法也有失败的时候,往往水刚豁到一半,上游的水坝经不住河水的漫涨冲击而溃坝,大量的河水又重新涌入包围圈,功亏一篑。孩子们毫不气馁,“嗷嗷”的冲上去,重新筑坝,直到成功为止。
捉到的鱼儿太多了,哥哥便到河岸上掐上几根长长的毛毛梗,把鱼儿串起来,全然不顾山沟里的“拉勾短”把脚脖子拉的生疼。摸鱼摸烦了,哥哥便带我到松树林子里,捉大肚子的“山草驴”,在它的两条后腿上拴上火柴盒当马车,指挥它在地上拉土玩。玩够了“山草驴”,哥哥又带我在松树底下找蘑菇,什么“马孢”什么“松翆”,都是些好吃的美味啊。。当找到一棵树下满是茅草的松树时,眼尖的我竟有了意外收获。一堆没盖严实的野鸡蛋。你说这野鸡可精明,下了蛋还知道用草盖起来,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没把这窝蛋藏好?这碧绿的野鸡蛋那可是很有营养的山珍啊,乐得我啊,躺在松软的地上打了好几个滚。。。不远处,哥哥忽然蹲下来,向我招了招手。什么好东西?我急忙跑过去。“嘘”,哥哥伸手指指头顶,哎呀,面前的松树枝上挂着一个比碗口还大的马蜂窝。胆大的哥哥把衣服脱下来包住头,只留下两只眼睛,让我离远点。他抓起一块石头朝蜂窝就扔了过去。蜂窝一下子被击中掉了下来。哥哥顺势蹲下来,双手抱头。傻乎乎的我却蹦起来,哥哥,你太厉害了。掉在地上的马蜂窝瞬间飞出好多马蜂,有几只朝我飞了过来,妈啊,我顾头不顾腚的想抱头鼠窜,晚了,还是有只大马蜂落到我头上,狠狠的蛰了我一下,那个疼啊,我拼命的大哭起来。。。。
夕阳西下,晚霞满天。小伙伴们带着劳动果实兴致勃勃的回家了,捉来了小鱼儿成了鸭子鹅们的美味。晒的黢黑的笑脸洋溢的快乐和满足。一天没着家的我们可能会招来家长的不满和呵斥,但那个年代,除了这些,还有什么?我们又能玩什么呢?只是这童年的百草园,已经深深的印在记忆深处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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