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纪某个年头的夏天,送别了一波又一波的同学、朋友,奔赴美国、土澳,那时的我大概不会想到,在若干年之后,还有机会和这些远渡重洋去薅资本主义羊毛的故人聊聊世事变迁,是非境遇。
(一)小笨
小笨是我的大学同学。老西儿。
出国六年,就在昨夜,第一次回国。
老哥几个在middle south sea旁边定好了酒店,拎好了茅台,一字排开,在门口哆里哆嗦地等着跟归国华侨握手。远远望过去,以为一小撮儿倍儿有纪律的黑车司机在party center门口趴活儿。
北京天儿冷,跺脚的工夫,我脑海里回顾了一下小笨同志的生平。
小笨来自山西南部。不同于晋北晋蒙交界一带偏硬的口音特点,南部口音气口酥软,听上去有点像泰国话。偏偏女娲娘娘爱开玩笑,将这厮捏得刚猛,豹头环眼、燕颔虎须,一说家乡话却又吐露着东南亚的芬芳。因此每当他往家汇报工作,总有种张飞同志在演双簧要回娘家的视听感受。
关于小笨这个名号,小笨本人给出的解释是“笨,示之以不笨”,或者“不笨,示之以笨”,很多年过去了,我记不大清。从他半年复习便杀入美帝的大学来看应该是不笨的,但听闻他至今仍未毕业,从这一点看,我又很不自信
自己的判断。
读书时,小笨有两大爱好,一是健身,一是网聊。但两者都收效甚微。我常常怀疑他是不是操作颠倒,在健身房练轻舞飞扬,在键盘上练肱二头肌。以至于最后,身材未见壮硕,但在键盘上指点江山的劲头倒是很足。撩不到姑娘,便转而粪土江山,粪土文字,粪土当今万户。搞得我当初倍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,生怕一朝分别,再见面时铁窗相隔。
多年以后,小笨飞去打入美帝国主义内部,挖资本主义墙脚。一朝分别,虽然没有铁窗相隔,不过这太平洋横亘其间也免去了很多日常叨扰。微信上见证他两位千金坠地,见证他横穿美利坚,见证他信了基督。出国前,他的开心网头像是一只钉在十字架上的粉红猪,不知道耶稣他老人家收他入教,有没有做政治背景调查?这种算不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?
给小笨接风洗尘的饭局上,哥几个审阅了小笨的证照,仔细盘问了这厮的思想政治觉悟,看还是不是个华夏儿女龙的传人。大家已经约定好,如果他有了投票权,又投给川普,那么哥几个这两年因maoyizhan受损的股票收益由小笨报销。不知是不是橘生江南的关系,证件上的照片颇有色目人风采,可惜更像最近跟美帝打的厉害的那一批色目人。搞得好端端的照片,总感觉好像少了手持姓名板和背后的身高尺,最好侧面也来一张,然后盖个大红方章,写着WANTED,如此这般就协调许多。
多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,我送了他一只几百美金的手表,作为临别赠礼。听他说到在美国特别困难的时候也没拿去当了换花花纸,我听了颇感欣慰。作为回礼,他在美国跳蚤市场淘了一本与我同龄的《PLAYBOY》,却又因有失大雅拿不上飞机。据说倒是常常在家翻看品阅,每每被夫人抓包,便推到我头上,说是替我批判这腐朽的、迫害妇女的帝国主义。饭桌上听闻这种替我行道的侠肝义胆,我当场决定吃个霸王餐以示感谢,并恳请下次将二手材料带回来,最好能将当事人带回来,我现在外语已经进步了,可以亲自痛斥她。
饭后,大家照例拍了合照。饭菜闪亮,珠光宝气。一群中年男人满面油光比着剪刀手,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仪式感。有人说仪式感是给没有意义的事情找意义,我想,一别经年,几无音讯,仍愿意坐在一起聊聊这些年的过往,回忆早些年的荒唐,这大概就是这个剪刀手剪不断的情谊和意义。
谨以一篇胡言乱语,送给这个已在硅谷站住脚的同学、兄弟,以及未来孩子出国的sponsor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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