乙巳年正月二十八日
今天是乙巳年正月二十八日。妻第一次做高压氧舱。
二十八天前,正月初一晚上九点零九分,在老家,我和妻,分居不同的房间。妻给我发短信,问,我今晚走吧,我感觉憋气,回去挂急诊。
从三十中午到初一晚上,我一直都处在重度酒醉的境界里。我当即回复她,那就开车走吧,别耽误了。
人世间,怎么可能有如此骇人听闻的解读?
那天晚上,九点二十多,女儿给我打电话,让我赶紧拨打120。乃至于,120急救车来到我家的时候,我还是单纯地认为,她只是因为没有吃药,而导致的血压增高,呼吸不畅。仅此而已。
正月初一晚上十点前,妻,被栖霞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拉走了。女儿在医院等着她。而我,我老家的床上,醉如病猫,和衣酣睡。
初二中午,我开车去县城医院,给孩子送饭。那时候,我天真地认为,一两天后,就天下太平了。那时,我毫不在意地让孩子回家休息,我在ICU外面侯着。
那天下午,五点左右,孩子给我打电话,让我去找医生。在栖霞人民医院某个医生的办公室里,年轻的大夫和我简单介绍了病情之后,说了一句话,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尿毒症透析患者,都是以这种方式离世的。
当时,在医生的座位上,我就站不起来了。最后,是医生搀扶着我,把送我走到电梯口的。
第一时间,我给女儿打电话。未曾开口,业已泪飞如雨。
妻和我,夫妻感情,业已荡然无存很多年了。但是,我们之间的亲情,同样已经延续二十多年了。
她是我的家人。是我的亲人。是我女儿的母亲。也我母亲的儿媳妇。
自那一刻起,我的天,突然就全面轰塌了。
从初二到初十,从栖霞人民医院到毓璜顶医院莱山分院,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。妻在ICU病房里面。我在门外的走廊上。
我需要悔恨自己,反省自己,乃至于,惩罚自己吗?
三尺上方有神灵。我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祷告,妻能早日醒过来。
乃至于,过去的这个周末,我在毓璜顶医院EICU病房的门口,一遍一遍又一遍的,念诵金刚经。
除了念经,妻,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?
今天上午,女儿给我打电话,下午要做高压氧仓。我没有一秒钟的犹豫,我请假,我去。
按照医生要求的程序,我亦步亦趋,小心敬慎,唯恐惹人家不高兴。今天下午三点十五分,我一个人,推着妻,进入高压氧舱里面的时候,
我已经欲哭无泪了。
试问,这个世间,还有比我更可怜,更悲催的人吗?
三十多年来,我一直都在努力奔计,我强压着自己,热爱生活,热爱生命,
到头来,生活赋予我,就是这样的荒诞吗?
高压氧舱里。妻躺在病床上,借助于机器的辅助,除了呼吸,毫无知觉。我坐在她的床边,扶着氧气管,间或按照医生的提醒,为她抽吸气管和口腔里的液体。
上一次,妻和我,如此几乎零距离的靠近,又是哪个年月的事?
很遥远了。
我分明地知道,在我和医生交流的时候,妻是在听的。她的眼睛能睁开,眼眶有泪。虽然眼珠不能转动,没有回应,但是,我能清楚地感应到,妻的大脑意识,是存在的。
但是,如此这种形式的存在,总归还是毫无意义的。
尽人事,听天命。妻,我渴望你能醒过来,我在你的病房外,为你诵读金刚经的时候,内心早已发下了誓愿,
只要你能醒过来,我终生戒酒,吃素。为你,向佛祖乞讨怜悯。
求你,求你了。